第六十三章 一念起，天地宽！（上）

　　嗡～
　　杨狱目视穹天，他所见、所观却与任何人都不同。
　　这一刹，于常人眼中，是六字真言横空而至，烛照寰宇，无尽佛光弥散之下，天地皆寂。
　　但他目之所及，却只看到了极端浓重，纵然此刻也未消散的劫气。
　　极西佛国、六字真言、佛光禅唱、罗汉金刚、菩萨罗汉、除佛类神通修持尽被压制的天地……
　　以及，菩提古树！
　　“伏魔！”
　　这一刹，佛音禅唱响彻天宇，诸金刚、罗汉、比丘霸占四方，定光老佛自天而地。
　　无可形容的耀目佛光充塞天穹，纵然是赵财神、温灵官这般高手也被迫退千里又万里。
　　这一刹，心有忿怒的定光老佛，双掌齐动，十指变换，掐动诸般印决，合成一方大如满月的慧光轮，直印而下，心怀必杀之念。
　　此时此刻，来自于时空长河之中的六字真言大放光芒，加持此间，镇压敌手，
　　于此消彼长之间，无论是定光老佛亦或者是其他的金刚、罗汉，也无不心怀必杀之念。
　　历劫归来就自身死一次的经历在前，绝无任何人敢小觑那看似狼狈的道人。
　　然而，直至佛光排开万顷烟尘，荡平重重云海之时，却根本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反击。
　　剧烈燃烧的菩提树下，杨狱竟在如此险恶的攻杀之下，缓缓合上了双眸。
　　“嗯？！束手就擒？不对！逆乱心猿乃是暴戾之主，怎么可能会束手……”
　　定光老佛的眼力何其之敏锐，窥见杨狱闭目的刹那，他心头就是一震。
　　隐隐间嗅到了不安的气息，但间不容发之时，他也根本无暇思忖，
　　只得尽催这具身躯的四千年法力，迸发出此刻极尽之光芒。
　　轰！
　　说是迟，实则快到极点。
　　除却如谛听、赵财神之外的寥寥几人之外，绝大多数的人甚至还未从六字真言那无与伦比的镇压之力下回过神来。
　　就见得神光于菩提树下陡然炸开。
　　滚滚潮汐犹如同心圆般层层扩散，倏忽之间，已吹得万里、万万里之外！
　　罡风呼啸，吹灭了天地间一切光芒，大地震颤，四海扬波，数之不尽的泥沙与海水冲天而起，又被可怖的神光一扫，化为肉眼都不可见的细微粒子。
　　“终归是躲不过吗？”
　　虚空之外，凝望着耀目神光之中渐渐消失的人影，赵财神心头不由得一叹。
　　纵然是他，此刻也根本预想不到此劫该如何去破。
　　身处远古两大无上势力之间，无论如何选择、如何挣扎，都无法改易那注定的结局……
　　“嗯？！”
　　而九色交织的奇异之地间，谛听的神色却突然变得十分微妙。
　　他那似可洞穿世间一切奥妙的眸光内，首次泛起了惊人的光芒。
　　“他竟然……”
　　轰！
　　巨大到已经非人耳可以闻听的巨大轰鸣响彻寰宇八荒。
　　万里云海、虚空皆在这可怖的碰撞之下显得无比之黑暗与澄明。
　　似乎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都在这惊世碰撞之下消失不见。
　　“消失了？！”
　　龙泉轰鸣一片，不知多少神通主在此刻神色变幻，但却绝无一人比定光老佛的神色变化巨大！
　　因不知名的偏差，他历劫归来未能重回七元之阶，可在这六字真言的加持之下，
　　他自问纵然是后世这些成就七元的人杰，也绝接不下他这一式‘慧光轮转灭度大轮印’！
　　尤其是，六字真言还反向镇压对方，此消彼长之下，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有失手之可能。
　　这可是，无上觉悟者于入灭之前，留于远古之前的真言……
　　但，那杨狱偏偏消失在了他的锁定之中，无影无踪！
　　神行？
　　两界无间？
　　大小如意？
　　正立无影？
　　虚空挪移？
　　纵地金光？
　　……
　　无数惊疑的念头在这一刹几乎充塞了定光老佛的心海，但不及一刹，他已再度感知到了，如芒在背般的可怖气机。
　　这气机来自于……
　　“生死之间？！”
　　定光老佛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刺骨般的寒意，在此刻似乎洞穿了丈六金身，直抵他魂灵至深处。
　　“逆乱不死！”
　　生死一线间，杨狱的身影再度浮现，而此刻，正是六字真言的光辉勃发到极点后，一刹的黯淡。
　　【逆乱不死：逆乱心猿位阶之大神通术】
　　【心不灭，则身不灭！身怀逆乱，万战不死！逆上之战，可游走一次，生死一线间……】
　　替死，大神通术！
　　咔嚓！
　　虚空，开裂。
　　杨狱蓄势良久的拳印，在天人一线，神行之速的加持之下。
　　在那定光老佛都无从反应的细微时间刻度间，陡然迸发！
　　拳破虚空、碎慧光轮印，再碎掌中佛国……
　　这一刻，时间似乎在两人之间定格了。
　　定光老佛眼角迸裂，流出佛血，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那身影在佛光之下千疮百孔，身受万种伤害，
　　但其人却恍若未觉，比之之前还要凶戾几分的拳芒，已经轰穿了掌中佛国！
　　“丈六金身！”
　　极度凶险降临而下，这尊两世都不曾与人如此险恶厮杀过的老佛，终也显现出惊人的反应来。
　　慧光轮破碎，弃之！
　　掌中佛国破碎，弃之！
　　……
　　几乎是杨狱拳芒落下的同时，这尊定光老佛已放弃诸般手段，只催动了丈六金身。
　　这远古佛门第一护身大神通术！
　　咔嚓！
　　下一刹，诸般光芒归于沉寂。
　　包括释尊天王在内的诸般金刚、罗汉，无不如飓风中的稻草般，被吹出不知几千几万里外。
　　“噗！”
　　佛血，在此刻撒遍天阙。
　　熊熊燃烧的菩提树都似黯淡了下来，定光老佛如金铸般的身躯，寸寸碎裂，如沙砾般被风点点吹散。
　　“你……”
　　定光老佛的神情已经定格，他看了看自己缺失了一截的小指，视线落在了树下，眼底有着恍然、惊怒、复杂：
　　“原来，原来……”
　　“原来，你也仅是一枚棋子，一捧劫灰……”
　　酷烈的寒风之中，杨狱却无胜过大敌的喜悦，只有漠然，与叹息。
　　“你，怎么看出来的……”
　　微风吹过，定光老佛身影彻底消失，一道清冷却又蕴含慈悲的声音，不知从何而至。
　　“六字真言镇压诸类神通，又偏偏有菩提树在前，若想不到，那才是蠢……”
　　冷眼看着极远处流溢的光影，杨狱紧捏五指，压抑着生死穿梭的剧烈痛楚。
　　在那六字真言镇压之下，他有那么一个刹那，几乎想要催发大日如来变化。
　　可那念头仅仅是一闪，就被他打灭了。
　　不止是逆知未来的示警，以及眼前这一幕强烈的既视感，更因为他对于八九玄功的掌握已十分之深。
　　八九玄功，可变幻成他认知之中的一切生灵、非生灵，且可催发其所执掌之神通、道术。
　　但同时，也有失我之危，尤其是变化出某些超乎自己认知之外的存在之时。
　　比如，大日如来变化！
　　过去的一千两百年间，他不知催发了多少次大日如来变化，自然知晓这门变化的可怖之处。
　　而若是在六字真言的镇压之下，燃烧的菩提树下催发这门变化，其危险之大，只怕十倍于定光老佛！
　　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才真正了然。
　　那定光老佛、极西之地的佛国，为何会在自己不行显圣之道后，爆发出比之之前还要强烈的恶意。
　　因为……
　　“若非一念之差，杨某此刻，只怕已成为真正的‘大日如来’降临之躯壳了！”
　　杨狱紧捏拳印，心中杀意翻涌，同时也涌起莫大的寒意。
　　冥冥之中的劫气，直至此刻也未完全消散。
　　劫在龙泉、在山海、在定光老佛、在菩提古树、在显圣、也在大日如来……
　　短短时间之内，他已在真正意义上的生死之间，走了不知多少个来回。
　　似乎每一个选择的背后，都有着来自于远古的恶意算计……
　　“没有大日如来，是大日尊王佛祖！”
　　虚空之中，慈悲的声音由远而近：
　　“佛门广大，无有不渡者！你舍却此身，未来自有果报，亦坐莲台！”
　　“亦坐莲台？”
　　杨狱冷漠以对。
　　金睛火眼之下，他可以嗅到来自于虚空之外，比之定光老佛更大的威胁。
　　恍惚间，似有一百臂法相，从四面八方，攥住了虚空，乃至于整个龙泉天地……
　　“因因果果，果果因因。今日种种，昨日定，今日种种，定明日！”
　　虚无间，不高不低的脚步声传来，似有慈悲大士拈花而笑：
　　“你精擅杀伐斗战之道！或许来日，佛老降临之时，可许你个，
　　斗、战、胜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