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剑西来

　　身穿银装的帝国军人们进入捷报号军舰，很快将船员们一一唤醒，这才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格温妮丝上校醒来后，第一时间将银月软禁在办公室里。
　　随后，她见到了这支银装军队的首领，帝国第六十九军的菲尔兹少将。
　　菲尔兹少将是格温妮丝在军校的同期学员，没见过面，但是听过名字。
　　“少将，您怎么会驻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菲尔兹地面办公室里，格温妮丝好奇的问。
　　菲尔兹少将是个年过半百，目光锐利的中年人，看起来不苟言笑，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军事秘密，上校，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具体事物，只负责安保。”
　　这样说着，他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黑衣女人。
　　“刚才那个女人是谁？明明很漂亮，为什么我看她一眼便浑身难受，宛如被利剑凌迟。”
　　“这是幻术。”
　　格温妮丝也有类似的感觉，但可能是女人的原因，她的感受不明显。
　　“大家都是帝国军人，既然这是一场误会，我们可以走了吗？”
　　菲尔兹少将板着脸，摇了摇头。
　　“暂时还不行，我要禀告上级。”
　　“你的上级是谁？”
　　“这是军事秘密。”
　　“那请让我联系维多利亚公主。”
　　“抱歉，暂时还不行。”
　　菲尔兹少将冷冷说道。
　　随即起身，避开格温妮丝上校，打了一通加密电话，回来道：
　　“我得到的命令是，你们所有人都要被软禁，直到我们调查清楚你们的真实目的，如果真是误会，会给你们做记忆消除，然后放你们回去。”
　　“消除记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格温妮丝陡然紧张起来，怒道：
　　“这个女人是一百年前科技学院大名鼎鼎的银月教授，是个幻术专家！”
　　“把她留在这里每多一分钟，我们所有人的危险，都会呈指数级增长。”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确定就是这个女人一路上控制了船员，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她的目的就是隐藏在这座星球的秘密。”
　　格温妮丝说了半天，菲尔兹纹丝不动，表情冷漠。
　　“别说幻术已经接近失传，就算是修真时代，也需要灵力支撑，这个女人根本没有修为。”
　　格温妮丝侧近过来，小声道：
　　“假如，我是说假如，是她让你觉得她没有修为呢？”
　　菲尔兹摇了摇头，轻蔑的说。
　　“人骗不过机器。”
　　格温妮丝冷笑道：
　　“但她可以骗过看机器的你。”
　　菲尔兹微微一怔。
　　虽然理论上存在这个可能，但现在是末法时代，飞船里有这么多仪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得有多么通天的本事，才能骗过所有人？
　　格温妮丝见这人油盐不进，懒得再说什么，只提醒他道：
　　“如果在任何地方看到雾，请第一时间打开空调排气扇。”
　　菲尔兹笑了笑，顺手点了根烟。
　　“如果是我的烟雾呢？”
　　话音刚落，袅袅烟雾瞬间扩散到整个飞船。
　　格温妮丝眼眸一滞，再次晕倒。
　　菲尔兹少将一愣神，眸子里只剩一团雾了。
　　拿烟的手，微微一松，烟掉在了地上。
　　他眼神呆滞，马上起身，上了捷报号军舰，打开了舰长办公室的房门。
　　正在喝茶的银月，扭头看到这人眸子里的两团白雾，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你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
　　这句话，她不是问菲尔兹少将，而是问用幻术控制菲尔兹的那个女人。
　　菲尔兹神情木讷的说：
　　“说起来师尊可能不信，我这次是受人所托，特地让您的航程延误几天，至于来到了这个地方，我也很意外。”
　　他的声音还是男人的声音。
　　语气却变成了女人的语气。
　　银月反问道：
　　“谁能请的动你？”
　　“菲尔兹”道：
　　“我需要大量灵石恢复力量，谁有灵石谁就能请动我。”
　　银月摇首叹息。
　　“你应该明白，这是一场与你、与我都毫不相干的政治阴谋，这么做会造成很多无辜的伤亡。”
　　“菲尔兹”笑道：
　　“看来，您对李遥的实力很自信，不过他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而帝星除了维多利亚，还有海斯曼大将驻防，您放宽心吧，我们下船看看，也许会会遇到奇妙的东西。”
　　银月也没有拒绝的选项，只好跟着菲尔兹少将下了船。
　　……
　　进入掩体山洞。
　　越过层层守卫，通过一道道的身份验证，三人来到电梯井，乘坐电梯来到万里以下的地下室。
　　电梯的速度很快，但仍然配备了沙发和电视，三人在电梯里足足休息了十分钟，才抵达行星的中央内核。
　　这里是一座地下小型城市。
　　中央是个花园广场，有四个独立的电梯井与地面连通。
　　广场周围都是商店和民居。
　　被幻术控制的菲尔兹少将介绍，有两万名科学家在这里居住，生活，做秘密的研究。
　　每个居民楼，都有独立的地下道通往地下实验室。
　　菲尔兹少将来到广场中央的黑碑下方，打开一扇密码门，领着银月和伶舟夜步行来到了地下的地下。
　　地下是被切割成一格一格的方形实验室，每一格有十米高，五百平方大。
　　进了其中一个实验室。
　　是研究灯塔水母的，试图从中找出人类永生之法。
　　这是银月当年的研究项目之一。
　　实验室里竟还有当年在学院一起共事的同事，如今都年事已高，认不出银月了。
　　当然，就算他们年事不高，也不可能认出银月。
　　这些人，本来都因收割者计划失败而被迁责关进监狱的。
　　看来，这些人没有被关监狱，而是换个地方继续做研究。
　　银月一连参观了好几个实验室。
　　研究的，几乎都是当年她或她的同事曾经研究的项目。
　　有研究克制幽冥的，有根据水母研究人类永生的，有研究生物拼接的。
　　这些在百年前都是热门项目，不过现在的主流方向是生物电人工智能，这些当年的禁忌实验，早就被淘汰了。
　　只有一个例外。
　　这是一个研究幽冥形态和增殖的实验室，试图将人与幽冥糅合在一起，创造一个新的形态，或是新的生命体。
　　银月觉得，这种趣味对现在的人类来说，还为时尚早。
　　她能确定，这不是军部实验室。
　　军部的新实验室不会这么简陋，研究的方向也不可能是人与幽冥结合。
　　奇怪的是，银月并没有看到古神遗骸或是章鱼怪残躯。
　　或许，那两样东西还留在军部。
　　“这些实验室是宫中在管理吧？”
　　银月问菲尔兹少将。
　　被幻术控制的菲尔兹少将回道：
　　“准确说是六皇子，这里很多实验是不能见光的，放在学校并不安全。”
　　银月好奇的问：
　　“如此重要的实验室，这里防卫力量是不是太薄弱了？”
　　“一支由帝国少将领导的舰队，保护一个星球还不够？”
　　就算被幻术控制了，菲尔兹少将面对质疑也很不服气。
　　“何况，外面的星际风暴可以随时移动，在灵力雷达上无显示，只有近距离才能看到，你们能找到这里，显然是内部有人出卖了我！”
　　银月还是觉得，就算是旧时代的实验室，这样的防御也太差，太不尊重科学了。
　　伶舟夜不断解码菲尔兹的记忆，似乎找出了其中原由。
　　“我猜最主要的防御力量，在实验室里。”
　　银月不明所以。
　　伶舟夜控制菲尔兹少将，领二人来到最深处的实验室。
　　这里防御极为严密，两排黑金装甲部队守在楼道门口。
　　银月猜测，这里可能是吞噬村民的幽冥所在地。
　　但菲尔兹直接兜了底，否定了她的猜测。
　　“这是半神大人，是六皇子最重要的力量。”
　　“半神大人？”
　　银月脑海中浮现出某头章鱼怪物的残躯。
　　菲尔兹少将轻松通过装甲部队，领着二人走入楼道。
　　在楼道的尽头，出现一道巨大的石门。
　　石门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灵纹。
　　灵纹的刻印方式毫无规则，显得格外扭曲，但隐约中又含着某种法则。
　　更奇怪的是，这些复杂的灵纹上，并没有灵力波动。
　　“开门吧。”
　　就在菲尔兹少将准备开门之时——
　　一道巨大的球形黑影出现在行星大气层外。
　　球形黑影下方，一道道疯狂扭曲的墨绿色触肢，宛如火焰，喷薄乱舞。
　　正是翼海星鱼人村的上神大人！
　　章鱼怪！
　　巨大的章鱼脑袋，两只圆鼓鼓的绿眼，微咧大嘴，参差的怪牙……
　　浩瀚的气息汹涌澎湃，伴随着远古的呓语，扬起了一根墨绿色的触肢。
　　这根触肢随即化为剑刺，一剑刺入行星硬石表面！
　　剑刺如绿芒，一瞬间穿透；万里巨石，直刺地下实验室的银月！
　　与此同时——
　　银月体内来自李遥的剑种，微微一动。
　　数万光年外，跃马飞船里李遥微微皱眉。
　　他的身体连通剑气，形成一条虚空剑道。
　　这时，他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便按捺住身形，暗中观察。
　　地下实验室。
　　章鱼怪的触肢剑刺刺穿了楼道的天花板，一刺扎向银月。
　　银月周围的空间蓦的扭曲。
　　一抹红色身影一闪而过，瞬间抱走银月。
　　与此同时。
　　一道白布条卷着空间伸出来，突然出现在了银月本来站立的位置。
　　白布条以柔克刚，迎着章鱼的触刺一卷，将其捆了起来。
　　白布条用力一拧！
　　将触刺拧成了墨绿的血渣。
　　同一时间。
　　一个身穿黑衣、头裹白布条的男人身影，赫然出现章鱼头的上空。
　　看到那硕大的宛如人头的章鱼头，见多识广的布条男也头皮发麻。
　　“真是没见过这种怪物……听说六皇子的品味有些超前，没想到超前到这种地步。”
　　“不是超前，是凌驾，老子可是半神之躯！”
　　章鱼怪怒吼着，千千万万根触肢从四面八方、从不可能存在的角度，插向了布条男。
　　绵延的布条铺天盖地涌来，宛如被风吹乱的白云，缠绕着触肢和大脑袋。
　　双方在大气层中激烈的缠斗起来！
　　而驻守在行星表面的菲尔兹舰队，根本插不上手。
　　副舰长连忙联系菲尔兹少将。
　　而被幻术控制的“菲尔兹”，干脆让他们撤到风暴层看戏，以免被波及。
　　地下实验室。
　　救下银月的，是一个穿着红色时尚礼服的漂亮女人。
　　女子徐徐放下银月，挑眉打量着银月的身段。
　　“十几年没见，师尊越发变得有女人味了。”
　　“是你？”
　　银月盯着她，一刻不敢眨眼。
　　她在现实中见过好几次伶舟夜，每一次，都有种被掏空灵魂的感觉。
　　伶舟夜五官白皙，轻描淡画，宛如从神仙画卷里折射出的刹那芳华。
　　她的气质诡异至极，几乎每一帧看到的画卷都不完全一样，灵动如少女，尊贵如女王，诡异如神魔……
　　一瞬间的仙姿绝颜，却又让人迅速沉陷，尤其是那一双宛如血红琥珀的眸子，过于晶莹剔透，仿佛一眼洞穿并倒映着他人的内心，随时将你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的个子很高，身材恰到好处，一身红衣看似复古如旗袍，却又融合了现代化设计。
　　银月觉得，如果这个女人穿上一袭修真时代的青衣女袍，一定跟真的仙女没什么区别了。
　　见银月略显紧张、失神的表情，伶舟夜笑道：
　　“师尊似乎在等一个男人，看起来并不想我来救你啊？”
　　银月摇了摇头。
　　“我怕你不是这头章鱼的对手。”
　　伶舟夜看了眼被染绿的白布条。
　　“我也有帮手的。”
　　从伶舟夜出现的时机，银月隐约猜到了她的目的。
　　“如果你想变强，利用这头章鱼的力量并不是一个好主意，这不是人类应该驾驭的力量。”
　　伶舟夜道：
　　“八伬夫人如今在为我做事，或许她能找到办法。”
　　同为自己弟子，不知为何，银月对八伬夫人更为熟悉，也更为牵挂。
　　“你在让她一步步堕入深渊。”
　　伶舟夜笑道：
　　“这样一来，师尊才能让双手干干净净，享受宁静的生活，不是吗？”
　　银月秀眉微蹙，沉默了片刻，感觉脑子里一片混沌。
　　“你真是我的弟子吗……我都不记得我教过你什么……”
　　伶舟夜眸光粼粼，莞尔笑道：
　　“您忘了吗？我会的一切都是你教的，如果您不喜欢师尊这个称呼，我可以叫你别的称呼。”
　　银月摇了摇头，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觉得身体有些疲惫，不想再为这些无聊的事耽误时间了。
　　“开门吧。”
　　菲尔兹少将在幻术的控制下，来到密室石门前，输入密码，血脉认证，最后是瞳孔认证。
　　银月微微一怔，有了血脉认证，为什么还要瞳孔认证？
　　她扭头看向伶舟夜。
　　伶舟夜薄唇微撇：
　　“看来，这位少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
　　石门上的灵纹乍现一道绿光。
　　一道浩瀚的力量从石门传出，直击菲尔兹少将的眼眸。
　　浩瀚的灵力冲破了幻术。
　　菲尔兹眸中白雾退散。
　　浑身一激灵，蓦的清醒过来。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
　　以前他嫌密室石门的三道认证太麻烦，尤其是瞳孔认证根本多此一举，现在他才明白瞳孔认证的真正含义。
　　看来，六皇子早就知晓银月教授的存在，为其幻术提前准备了预案！
　　“你们真当六皇子连个幻术预案都没有？这可是半神的力量，一切幻术在半神面前，都要灰飞烟灭！”
　　菲尔兹少将气势暴涨。
　　伶舟夜笑道：
　　“是吗？”
　　菲尔兹扭头一看，什么也没有。
　　刚才，他分明看到了一个格外漂亮的红衣女人。
　　突然人就没了，他眼前只看到一个黑衣女人，正是传说中的银月教授。
　　半神之力让他此刻的神智，前所未有的清醒，不再惧怕任何诡异幻术。
　　“不管你是教授还是反贼，擅闯军事重地，无需审判，直接处死。”
　　尽管面对的只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女人，菲尔兹少将也没有近身，或是拔枪，而是直接升起了白金装甲。
　　谨慎起见，装甲掌心的喷火枪开到最大功率，准备焚毁整个楼道。
　　没有丝毫犹豫，一道喷薄的掌心烈火瞬间吞向了银月。
　　布条男和章鱼怪的战斗势均力敌，以至于他无暇顾及实验室，染绿的布条转眼被烧成了灰。
　　银月知道自己跑不掉，火光中，她扭头看了眼伶舟夜。
　　然而伶舟夜并不在她的视野之中。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临死之前，银月心中想的是这个。
　　喷薄的烈焰在银月三尺之外，突然悬空停滞，刺啦作响，始终无法寸进。
　　银月身上的剑气形成一层淡淡的青光罩，将她包裹起来。
　　青丝微漾，衣袂翻飞，若非是穿了一身黑衣，她看上去简直像是个仙女。
　　菲尔兹少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他确定现在清醒了，装甲上的数据也显示，火焰被一道剑气隔开了。
　　“幻术还能操控火焰？”
　　“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
　　星际风暴外，一柄铁剑从西而来。
　　包裹着一层稀薄的剑气，发出淡淡的青光与剑鸣，直刺星际风暴。
　　直接将恒星大小的星际风暴捅了个大窟窿，半天合不拢。
　　风暴中央，行星表面空中。
　　布条男抬头一看。
　　这剑好像在哪见过，忽然胸口隐隐作痛。
　　那是曾经与某个男人对剑时，被一剑震出的剑伤，至今还没痊愈！
　　他压制想要拔剑的本能，卷起布条形成一道布条漩涡，迎了上去。
　　另一边。
　　与之缠斗的章鱼怪，也察觉到这柄铁剑的身份。
　　当时，在翼海星鱼人村口。
　　那个男人还没拔剑就徒手灭了他的另一个分身，靠奉上头颅才让千万触肢逃走，将损失减小到最低程度！
　　这个布条男很强，跟他这具分身不相上下，接近帝国大将的力量。
　　布条男气势暴涨，卷起布条迎战，它也不能怂！
　　两根触肢摘下脑袋，越过空中的布条漩涡，朝剑来的方向迎上去。
　　刷——
　　没什么感觉。
　　剑已经穿过去了，刺入行星表面的鹅卵石。
　　片刻之后。
　　巨大的章鱼头连着核心章鱼丸，一分为二。
　　布条漩涡的中央，一道布条上出现了窟窿。
　　两人懵了。
　　这一剑的目的，并不是他们。
　　……
　　地下实验室。
　　喷薄的烈火灌满了整个楼道。
　　刷——
　　一个青衣身影陡然出现在了火海中央，将喷薄的火焰与剑身一起收入草捆的剑鞘。
　　动作一气呵成，仿佛人先到，剑才来，收火焰入鞘。
　　李遥全然没在意装甲和银月，而在楼道里来回踱步，仔细观察，感知着细微的空间震荡与幻术的灵力残留。
　　片刻之后，一无所获的拍了拍双手，又拍了拍装甲。
　　“你说的幻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