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你自己走回家

　　高三语文组办公室。
　　此时临近上课，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李岳和沈念初两人。
　　“这次考试的一些题目，按照你的水平，本来是不应该错的。”李岳手指点了点桌上的试卷，看着站在面前的沈念初，语气温和地说，“其中好几个知识点，我最近都专门反复强调过，你还记得吗？”
　　沈念初微垂着头，过了半晌，才轻轻点了点。
　　“如果没有这些失误，你的语文试卷分明能考到130分以上。而且，不光是语文，这次你的其他几门也存在类似的情况，这些问题累积起来，导致你这次的总分掉到了年级前十之外，老师们都有点意外啊。”李岳语气惋惜地说。
　　沈念初低头看着地面，依旧没有说话。
　　只是手指用力捏着衣角，近乎失去血色。
　　李岳看了她一会儿，扶了扶眼镜，语气温和而勉励：“老师想知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现在的办公室里除了李老师和你，没有别人，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尽管说，老师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说完，他很耐心的注视着沈念初。
　　沈念初没说话。
　　“不光是因为成绩的事，其实，成绩不是人生和青春的全部，重要的是，过十年，二十年，你回头望来，不会为当下的选择而后悔。”
　　沈念初依然沉默。
　　李岳越发的语重心长委婉起来，“沈念初同学，你真的不愿意和老师聊聊吗？你别把我看成老师，看成一个朋友吧，我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真心诚意的想帮助你。”
　　过了约莫半分钟，沈念初依旧摇了摇头：“谢谢李老师，我没什么……下次、下次考试我会注意的。”
　　李岳的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名老教师，他自然看得出沈念初最近的表现并不在状态。其实，作为重点中学的老师，每年也会了解一些关于学生心理课的辅导方法，比如该怎么开导学生，怎么调节学生的情绪和状态。
　　但此时此刻，他依旧有些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如果自己是一名女老师，她应该会多一点敞开心扉的勇气吧，毕竟对于女孩子来说，有些话语，实在不方便向男老师倾述。
　　李岳最终点了点头：“好，那你先回去上课吧。”
　　沈念初回到了一班的教室。
　　这时候，化学老师已经在上面讲课了，她站在门口，喊了声“报告。”
　　走进教室的时候，分明学生们都在听课，她却觉得似乎所有人都在用余光盯着她看。
　　教室里很安静，她却觉得耳边似乎在不断地萦绕着窃窃的私语声。
　　“真没想到，沈念初这次只考了年级第十二名哦。”
　　“怎么回事，她之前最差也在年级前五吧。”
　　“说不定是状态不好。”
　　“呵呵，每一科都状态不好吗？”
　　“可能后劲不足了吧，女孩子嘛，理科总是要弱一点的。”
　　沈念初定定地坐在那里，极为沉默。即便是下了课，也没有人去和她讲话。倒是有几个一直对她有好感的男生心里有些怜惜，想去安慰她一下，但她平时惯常是与人疏离的，兼之现在是非常时期，又怕安慰不好反让她更难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
　　后悔了吗？
　　对于此时的状况，她有一点儿后悔吗？
　　沈念初轻咬着嘴唇，在心底里问着自己。
　　应该……是有一点的吧。
　　如果没有因为喜欢上陈嘉鱼，而整天心绪不宁的话，这一次，她的成绩应该是会和之前一样优秀而让人仰视，而不是从云端跌落，跌到地面。
　　这些让她芒刺在背，坐立不安的眼光和碎语，也不会出现了吧？
　　而某个更让她在内心深处恐惧的东西。
　　此刻，还没有正式的到来……
　　晚自习后。
　　沈念初背着书包，顺着稀落的人流，脚步迟缓的走出了校门。
　　马路对面的黑色奥迪静静地趴在那儿，两只车灯亮着冰冷的光芒，像是只潜伏在黑暗中的可怕怪兽，随时可能张开大嘴吞噬眼前的任何生物。
　　越接近，她的脚步就越来越慢。
　　可是再怎么放慢，也终究会有走到的一刻。
　　到了车边，她握住门把手的手指轻轻颤抖，停了两三秒后，才慢慢地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等她系好了安全带，动了。
　　“怎么今天出来得这么慢？”骆锦问。
　　“……嗯。”
　　骆锦其实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接着问：“成绩出来了吧，考得怎么样，多少分？”
　　沈念初沉默不语。
　　“听到了吗？”骆锦的声音微微提高了半度。
　　“……听到了。”
　　“听到了为什么不回答？”骆锦皱眉，“考了多少分？”
　　“六百……六百五十五分。”
　　“655分？”因为难以置信，骆锦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直接追问，“这次考试很难吗？年级第一多少分，你在年级排名多少？”
　　沈念初用力咬着唇，半晌后才说：“第一名692分，我是第、第十二名。”
　　奥迪突然减速，随后，停在了路边。
　　骆锦深呼吸了几下，向后靠着真皮椅背，目光看着前方，似笑非笑地说，“很好，考得很好啊。”
　　“妈妈……”
　　“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个分数的？”骆锦头也没回，修长的手指捏着方向盘，冷冷的问，“你又是怎么考出来这个分数的？”
　　沈念初嘴唇颤抖。
　　“说啊，你是怎么考出来的？”
　　“对不起妈妈……”
　　骆锦深呼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底的怒火，伸手按了个键。
　　后排的车门传出“咔哒”的轻响。
　　她说：“下车吧。”
　　沈念初一怔：“什么？”
　　“今天，你自己走回家，这是对你的惩罚。”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你也好好利用走回来的这段时间，反思一下自己的错误。”
　　骆锦的声音冷如冰窖，“下车。”
　　沈念初背着书包，默默地从车内出来了。
　　黑色奥迪毫不留恋地发动，很快，便消失在了马路的车流中。
　　沈念初驻足在路边，望着远处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马路。
　　马路上车流如梭，四周的人群来来往往，霓虹灯五彩斑斓，这个世界广阔而热闹，却似乎与她毫无关系，她也无处可去。
　　回家？
　　可她的家，是在哪个方向呢？